周杰伦的产出速度,实属让人泪目了。
只不过产出的不是新歌,是孩子。
昨天下午,周杰伦在ins上官宣三胎喜讯——
「是的,我们又有了一个孩子。」
一时之间,催生和催歌齐飞,感慨与感伤并存。
一片热闹与感慨中,恍然发现,周董的「原配搭子」方文山,也同时上了热搜。
因为一首由方文山作词、群星演唱的《我们同唱一首歌》
前几天,这首歌一经推出,就在两岸三地掀起了波涛。
在MV里,林氏宗祠跨越百年依旧伫立,两岸的妈祖雕像隔海相望。
在词作中,主歌用了「顶真」的文字技巧,副歌是闽南语和普通话交织的情真意切。
方文山说,这是他年超有成就感的一首创作。
尽管有一些跳脚小人指责他「动机不纯」,但更多人则被歌词打动,被里面包含的寻根之情和文字功底所震撼。
果然,论家国大义,写传统民情,品文字之美——
你永远可以相信方文山。
花莲县,被称为台湾省最美丽的一片人间净土。
年,方文山出生在这里的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里。
和当时台湾所有的草根阶层一样,他的原生家庭用一个字足以概括——「穷」。
上小学时,他就要去工地上捡铁线、易拉罐来换取家用;
国中一年级,他跑去高尔夫球场当球童,在「公子小姐」跟前跑腿陪笑。
寒暑假期间,他送报纸、送牛奶,发广告传单,当饭店服务员……
彼时台湾的造星文化盛行,但这条捷径与方文山无关。
他长得并不帅,有一张被形容「像兵马俑」的脸;学习也不行,最高学历至今也只是中职。
怎么看,他的人生撑死了也就是一条「平凡之路」的样子。
但人生最奇妙的地方莫过于四个字——意料之外。
服完兵役之后,方文山去了台北,当起了「北漂族」。
做过防盗系统的安装员,头顶安全帽,手拎小电钻,在尘土瓦砾中艰难谋生。
也做过物流公司的送货司机,寒来暑往,日升日落,在送货途中回忆少年时咀嚼过的那些宋词元曲。
他不甘心,也不想认命,他心里始终有一团火,在日复一日的汗流浃背中,愈烧愈烈——
他想创作。
他想当电影编剧。
他想用文字和这个世界对话。
他在台北报了个编剧班,白天打工,夜里上课。
但此时的台湾电影已成颓势,电影圈门槛又太高,没有人脉的他寸步难行。
于是,他的梦想转了个弯:「写不了电影,那我写歌好啦」。
因为不知道自己能力如何,他就想了个笨方法——以量取胜。
白天工作时就在脑子里想,晚上回到宿舍就用笔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写了上百首歌。
量差不多够了,他就自己整理打印了一本「方文山歌词大全首」——标着目录、写清索引,甚至还贴心地标注出韵脚、主题。
他怀揣着希望,对照着当时热门唱片背后的制作人和歌手地址,寄出了份。
他想,总会有人能看到的吧,哪怕只有一个人,哪怕只看到了一首歌。
两个月后,在年的某个深夜,他终于等到了一个电话——
唯一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吴宗宪。
他邀请方文山来自己的唱片公司上班,并且提供住宿,但条件是——没有工资,只有别人买下歌词才会有收入。
彼时的方文山一腔热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欣然前往。
在公司里,他遇到了一个同样一穷二白的、只会写歌的小同学。
他俩自然地成为了搭档,尽管在方文山看来,这个人很拽很臭屁。
刚开始的时候,方文山没钱、有闲,给每一首曲几乎都搭配三版歌词。
说来也怪,小同学总能选中最怪、也是方文山最爱的那一版。
慢慢的,生活里只有写歌的两个人,以司为家、朝夕相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喝同一杯可乐,吃同一份薯条」。
这份友谊后来被小同学概括为——「革命感情」。
但,仅仅靠爱发电的梦想,要维持下去谈何容易。
整整一年的时间,方文山还是延续着之前的窘迫——没人买词,没有收入。
直到有一天,小同学在方文山的歌词大全里找到了一首词,谱了曲。
这首《你比从前快乐》得到了唱片公司的录用,这也是他俩第一次看到回头钱。
梦想终于有了开花的迹象。他俩决定,以后的歌都捆绑销售,词曲不分家。
有一次,唱片方愿意花钱买下一首名为《眼泪知道》的曲,却坚持不要方文山所做的词。
小同学很生气,觉得对方没有眼光:「没有歌词就没有歌曲!」
随后,二人同时撤回了词曲。
又一次,方文山对外推销他俩的新歌《落雨声》,唱片公司出十万块钱,但只想要曲。
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笔钱可谓是天价了。方文山拍板决定:那就把词撤回来吧。
但数月后,唱片公司灰溜溜打来电话,说找了多位作词人,但无一例外都比不过原版歌词,还是买下了方文山的词。
兜兜转转,还是原配搭子好。
年,两人共同操刀的第一张专辑《JAY》问世,突然爆火。
一瞬间,所有人都记住了那个咬字含糊、曲风新颖的小同学,叫周杰伦。
靠着这张专辑,方文山也成功提名了金曲奖最佳作词人。
梦想终于花开蒂落。这一年,他而立已过,大器晚成。
往后的许多年,两人始终并肩作战。他们成了最亲密无间的搭档,成了可以将后背献给对方的战友。
周杰伦说:是方文山成就了我。没有他的歌词就没有我的今天。
方文山回:他是一个曝光的平台,没有他就没有我。
距离他俩相识合作,已有20余年。
台前幕后各有千秋,方文山确实也曾站在周杰伦的光环之下。
公开场合,凡他出场,必提杰伦。
问杰伦近况、问有无新歌,甚至连周杰伦的家务事,都想从方文山这边得知一二。
在某综艺里,李诞甚至笑称:「方文山,周杰伦的输入法。」
但玩梗归玩梗,方文山真就只是抱好了大腿才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吗?
那我必须要替文山兄喊一声冤了。
眼高于顶如高晓松,都曾直言要沐浴焚香,才能去聆听方文山写的词。
他说:「在中国,单以美来比,文山是头一把。」
方文山的词有一个非常强烈的特点,就是意境之美。
他把时空打碎,重新拼接,用意象堆叠,塑造出强烈的画面感。
让人只看其词,就深陷其中;只听其歌,就仿佛看了一场电影。
而这里面首屈一指的,就是中国风。
很多人谴责如今的古风词作是「假古风」,洋洋洒洒、不知所云。
比如「你的笑像一条恶犬,撞乱了我心弦」,再比如「凭酒论天下,喊声小二续茶。」
看似缠绵悱恻,实则「为赋新词强说愁」;看似古香古色,实则名词拼凑、狗屁不通。
但在方文山的古风江湖里,「歌词不是历史的叙述句,歌词是情感的催化剂。」
写愁苦,他会把形容词意象化,在《东风破》中写「一盏离愁」、「一壶漂泊」。
写思念,他借用李清照的「应是绿肥红瘦」,写「酒暖回忆思念痩」。
古诗词都是有生命的,我们在从小到大的吟诵中,早已熟知它们的含义。
而仅靠堆叠词藻,绝对做不到如此动人。
在《青花瓷》中,他写「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兰亭序》中,他写「心事密缝,绣花鞋针针怨对,若花怨蝶,你会怨着谁。」
在《烟花易冷》中,他写「容我在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古有杜甫「三吏三别」,今有方文山「三惹三怨三等」。
方文山用大众最熟悉的意象,加入自己从小在宋词元曲中浸润的感情,方成词作。
再加上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作曲,层层递进,形成了独属于这两人的爱恨江湖。
五月天的阿信曾经给他的书写序,他写:「方以文成山,赫然见李白。」
言外之意,方文山若生于唐宋时期,咱要背的古诗词估计又得多上那么几首。
但。
方文山是中国风词作的领军人物,他的词作风格却绝不仅限于古风。
「确认过眼神,我遇上对的人」经典吧,他给林俊杰写的。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真切吧,他给南拳妈妈写的。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灵动吧,他为张韶涵作词。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哀伤吧,他送给了阿桑。
更别说《上海》入选了教科书,《青花瓷》成为了高考语文的题干;
《爱在西元前》里的穿越感,《七里香》的通俗且动人……
说一句文山兄是词作全才,一点也不为过。
年,周杰伦发表了一首新歌《不爱我就拉倒》。
因为歌词着实有点过于质朴,网友纷纷喊话方文山出场「救救孩子」。
方文山听了。
年,两人再次合作了《说好不哭》。
歌词平白如话,没有了之前古风的惊艳。
尽管在排行榜上这首歌依旧一骑绝尘,但口碑却也开始下沉。
因为周杰伦没有微博,网友的怨怼全都指向了方文山。
在方文山的微博底下,一句「真难听」获得了最高赞。
有很多人嘲讽这俩人已然「江郎才尽」,心思早没在了音乐上。
这话也对,也不对。
按中国风的词藻标准来评判现代歌曲,其实有失偏颇。
方文山自己也回应,只是想「写一首情歌,让听的人夜来人静时静静想起一段往事」。
而说他俩「江郎才尽」,恐怕新歌的排行榜以及苦等新歌的歌迷也不会答应。
但他俩确实不再像20年前一样,生活里只有写歌作词了。
在功成名就之后,他们都有了新的事情去做。
人各有志,一个早已是「流行天王」,忙着回归家庭生三胎;一个则想要弥补遗憾。
在词作领域,方文山已经站上了顶峰,但他始终对自己没有当成编剧耿耿于怀。
年,他终于执导了自己的电影处女作——《听见下雨的声音》。
尽管他能驾驭文字,但在电影这个行业,他还是个新人。
他有自知之明,在采访中,他给自己只打了65分。
后来在某综艺节目上,庞博评价这部电影:「电影不咋地,字幕是真好看。」
同年,他找到了新的追求——推广传统文化。
他总觉得自己是靠「中国风」走到如今的地位,心里便有了一些小小的使命感。
他说,「我的角色其实是最适合站在通俗的流行领域,去推广较为严谨传统的艺术文化,而我也正一直努力朝此方向进行。」
他在西塘创办了汉服节,邀请了很多明星前去捧场,每年都会特意飞去参加。
还举办了写词的指导讲座,致力于向新人词作者传授自己的创作之道和风格流派;
闲来无事,就去清华的网课,教教小学生怎么写作文。
平常的时候,就写写韵脚诗,或者等周杰伦再次邀请他出山写词。
今年他53岁,人生历程已经过半。
从少时穷苦,到大器晚成,他早已经学会了荣辱不惊。
从互相扶持,到顶峰相见,他也早已不需靠周杰伦的背书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
时至今日,在任何节目上看到方文山,主持人还是笑着玩梗:「杰伦现在还好吗?」
他一直回答:「挺好的」。
说的是周杰伦,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