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9月初,秋老虎几乎把七月份里头伏的闷热又带了回来,充斥着整个城市,浸透在每个人的毛孔里。烈日晴空中偶尔飘来几多白云,很长时间都傻乎乎的停滞不前。
市场部的人今天都在办公室,陈小院眉头紧锁地看完了下一场活动方案。苏萌萌和文涛看到他那幅表情,内心如同这天气一般黏兮兮的摆动不开。
“下场活动的FLIN漆推售还是涂石膏娃娃?”陈小院终于发问了。
FLIN漆是欧洲著名的内墙漆,色彩丰富亮丽,具有很好的耐擦性,而且非常环保,清新的气味和低到几乎无法检测出的VOC含量让FLIN漆真正实现了即刷即住的效果。也正因如此,FLIN漆的售价也十分昂贵。
为了能够拓展国内市场,FLIN漆与多家如同高舍这样的大型家装公司展开合作,希望通过这种精准营销来提升品牌影响和销量。FLIN漆虽然昂贵,但毕竟市场前景广阔,甚至可以说是未来的趋势。因此,高舍集团很重视这次合作,除了上述原因,一旦合作成功,高舍就可以成为FLIN漆在国内的首批深度合作伙伴,在价位和利润空间上占据优势。
为了切实推广FLIN漆,高舍集团要求所有分公司在当下的营销活动中重点推售该款漆。为了响应集团策略,各地分公司也制作了很多FLIN漆的宣传展架、展板、桁架、小册等物料落地执行。但是几个星期下来收效甚微,包括沣安在内的多家分公司的FLIN漆订单仍是大大的零蛋。
同很多家装公司一样,高舍给客户的基础辅材报价单中,本来就有一款指定的内墙漆。但是这款漆因为品质和性价比不高,导致很多客户会在签订工程合同中要求更换成自己指定的内墙漆,公司为了避免死单,往往会迁就客户。这样一来,设计师或工长便会推荐客户选购一些跟自己有利益往来的商户的内墙漆,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所以指望设计师在谈单过程中推售FLIN漆,对他们来说简直是自绝财路;即便有些设计师不在乎这方面的灰色收益,但是工长肯定会在意,作为一条服务链上相辅相成的伙伴,设计师犯不着惹恼工长给自己找不痛快。
公司对设计部和工程部这些小九九心知肚明,作为公司的核心部门,很多时候没人敢拿他们怎么样,况且吕明远是一个善于判断形式衡量利害的人。但是集团的策略必须执行,而且要有效果。于是,这烫手的山药就丢给了市场部。吕明远下了死命令,如果9月份的营销活动中再不见FLIN漆开单,取消市场部全员10月份的休假;同时,10月份市场、电商、拓展三部门的总预算优先考虑电商和拓展。——对于市场部,吕明远不需要丝毫妥协。在吕明远看来:如果市场部单靠自身的力量完成了任务,那自然好,不仅对集团交了差,还能为别的部门树立榜样,作为自己分公司例会上的教学题材,多少会鞭策到某些经理;如果市场部没有完成任务,那他大可放心地处罚市场部,酣畅淋漓地展示分总本该有的“龙颜大怒”,从而对其它部门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吕明远不会去给设计部和工程部下套,他善于权衡各方利害,寻求一条对自己首先最安全其次最有利的路。小公司的头头善于心计,大公司的高管则讲究韬略。
为了推售FLIN漆,沣安分公司的市场部可谓用心良苦,在8月份的两场营销活动中不仅以环保为主题借势宣传FLIN漆,还主动联络到了沣安所属区域的FLIN漆经销商,申请了一批FLIN漆赞助的含有它们LOGO标识的礼品。
考虑到沣安分公司没有FLIN漆的样板间工地,市场部还为FLIN漆销售代表在活动现场设立免费展点,让他们带了很多白色石膏娃娃和绚丽多彩的FLIN漆色盒及涂料笔,使现场客户能够在谈单之余来展点为自己涂彩一个石膏娃娃,借机让他们了解FLIN漆的特点,同时与销售代表建立沟通,好让FLIN漆的销售代表“代劳”设计师来推售产品。
但是,用时下流行的话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高舍的绝大部分客户属于素质层次比较高的那种人,根本不屑于“石膏涂彩”这种幼稚园小朋友层次的DIY,即便你画好了白送,人家还嫌掂在手上占了分量又跌了品味。
于是乎,这些展点上的FLIN漆代表呆若木鸡的坐了一整天。到了第二场活动,销售代表的头在中午干脆借故溜走了。活动结束后,陈小院和文涛帮着被丢在现场的FLIN漆小姑娘把两大箱石膏娃娃搬上了货运车,双方最后灰头土脸的道别大有一种此生不要再见的感慨。这个当时文涛和苏萌萌提出来的创意还被左经理拍手较好过,看到如今的结果,回想活动中设计部经理和设计师们眼睛里那种掩藏不住的轻视与嘲讽,左经理后悔的真想扇自己两大嘴巴子。
看到9月份的第一场活动还有这个“石膏涂彩”体验环节,左经理感到头皮发麻。
“是。”苏萌萌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回答着陈小院的询问。
“再别整那玩意儿了,两场活动下来毛儿效果都没。你们就没想过别的形式吗?”没等陈小院开口,左经理先暴跳起来,用他那又快又有腔调的京味儿话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接着,左经理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主要是抱怨那些设计部经理和设计师对自己的挑衅,并试图将关于她个人的这种“家恨”化为整个市场部的“国仇”。左经理一本正经讲的很带感情,却叫听的人总会脑子跑偏联想到京味儿十足的家庭剧里的那些演员,想笑又不好意思出声,以免破坏严肃的氛围。
“我们也想过找一块板子放在舞台上,请工程部安排人到活动现场在它上面演示FLIN漆的涂刷和上色效果,就像演示瓷砖粘贴那样。但是去找工程部的黄经理商量,他说最近工程量大,估计安排不到人,这几天先尽量跟监理协调。”苏萌萌见文涛一脸“你行你上啊”的表情,知道他没憋什么好话,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接话。
“尽量个鬼!这个老黄油,比谁都滑!公司的事从来都是应付糊弄着办。小院,你跟几个监理关系不挺好嘛,直接找他们要人得了!”左经理虽不是北京人,但在北京工作的这几年让她有了“爷的傲气”,最痛恨那些油腔滑调不能仗义相助之人。
听到左经理骂“老黄油”,汪雨联想到黄经理那锃光发亮的脑袋就憋不住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陈小院笑着叫了声坐在门口的阿照哥,挥手示意让他把半敞的门关严实,这才答复左经理:
“找监理要人没问题,但跳过黄经理跟他手下的监理对接,会让人家心里怎么想?我无所谓,反正10月份干完就走了,可你们以后多少还用得着人家。而且我认为瓷砖粘贴演示的形式并不适用于FLIN漆,客户可能会出于好奇上舞台用手抠一下或敲敲粘贴好的瓷砖,看看是否牢固或者有空鼓。但他们不会上去用手搓一搓涂好的石膏娃娃,看看墙漆是否掉色;更不会像个傻瓜似的用鼻子闻,判断它有没有异味。我觉得两位策划的思路跑偏了,或者说根本就没动。”
左经理紧锁着眉头,一是知道陈小院的观点无法反驳,二是明白两个策划这种“我就这点能耐,你行你上啊。”的吊儿郎当劲儿一时还改不过来。
听到陈小院批评到自己,文涛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的脸色骤然变得红中透紫,驴劲一上来就开炮:“推售FLIN漆本来就不是市场部的活,设计部和工程部使绊子,你们推不掉让我和苏萌萌接手,我俩吭哧吭哧把活干了还落了一通不是!”
陈小院的眉头立刻皱了一下,几句严厉的话也已经冲到他嘴唇边。他调整一下情绪,试图循序引导:“文涛,我没有否定你俩的努力。但是这样的方案交到吕总手上,他会通过吗?再去找FLIN漆的代表对接,人家还愿意来参加吗?”
文涛却更加来劲了,扯着嗓门愤愤地说:“那咱们干脆就别弄这破体验了!要换做我,就直接去找吕总说理。凭什么要罚到我们头上?”
“因为两次小失败就不弄了,这跟因噎废食有什么区别。你作为一个策划的思考力和变通性在哪里?为什么很多问题到了你儿就进了死胡同。活动下来你跟FLIN漆的代表和咱们的人交流过吗?分析过原因吗?思考过客户特征吗?如果没有,就把刚才的话咽回去!”陈小院也不再留情面了,刀刀见血,说的文涛一时哑口。
左经理听出了文涛的话里有意无意地影射了自己,心里一万个不痛快;又觉得刚才自己骂老黄油把主题带偏了,如果再不纠正就没个头了。她顺了口气,微调一下坐姿,控制好情绪说道:
“既然吕总把这个活派给市场部,说明他打心眼里是认可咱们的,所以咱们没有理由不把这个活干好。”
陈小院对这位职场版的“阿Q”是同情和理解的,他率先点了点头,深表认同,溢于言表的敬佩之情满满滴从眼睛中流淌出来。——我怎么就没领悟到还有这层意思?领导就是领导,有觉悟,格局高!其他人也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我们要向领导看齐!
苏萌萌鄙夷地轻轻扁了扁嘴,心说:“我苏萌萌今后若要步这俩逗比的后尘,那可真是太不美好了啊。”
众人点完头之后又是一阵颇尴尬的沉默,谈话回到正轨上了,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下场活动把石膏娃娃换成白扇吧,咱们来个‘尽扇尽美’的手绘直播show。”陈小院打破了沉默。
哈!——大家都笑出声来了。陈小院说的气定神闲,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在故意搞笑。左经理老大不高兴地摇着头,心说:“陈小院你这当真是要离职了,优哉游哉地跑这里来开玩笑。”
陈小院把身子一挺,眼光在众人脸上掠过,自信地说道:“大伙以为我在开玩笑,心说‘这破扇子比石膏娃娃还廉价,客户更不屑去参与。’但是我敢保证它一定能吸引客户,也一定能让FLIN漆开单。至于什么理由,我先不讲,给两位策划一些时间去用心思考。”
文涛朝苏萌萌挤了挤眼睛,又耸耸肩朝陈小院的方向抖了抖眉毛,似乎说“又来这一套,看把他能的!”
陈小院察觉到了文涛的举动,他顿了顿,接着笑说道:“大家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如果下场活动FLIN漆没有开单,我请咱部门人到‘小鲜沣’吃一顿;如果FLIN漆开单,你们每人给我带一天早点。”
左经理刚来沣安分公司所负责的设计部因为选址、装修、历史遗留问题等各种原因,导致业绩极差,每个月几乎都在靠底薪艰难为生。左经理上面的老大担心她熬不住,所以跟韩博辉打了招呼,让她到市场部过度一段时间,等其它设计部有人员变动再趁机补位。销售出身的左经理原本就不善于市场部的工作内容和模式,要说论专业能力,连一个初级文案都不如。但是这姐们儿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市场部的人相比设计部要安生很多,主管又很靠谱,所以一直很倚赖陈小院,危急时刻经常会把他当做“救火队长”。
左经理知道陈小院没有开玩笑,也知道他能做到,心情顿时松快了许多。现在,陈小院都敢下赌注了,左经理自然要捧场,她把两个指头在坐椅的靠臂上敲击一下,爽利地说道:“好——我跟你赌,输了再搭一包‘中华’给你。”
“小鲜沣”的美食仿佛抵消了一个月不能休假的苦闷,其他人也都嘴边荡漾着微笑纷纷响应。
方案敲定后,正好到了午饭时间,趁着大家出去吃饭,陈小院把苏萌萌留了下来交待几项工作:“尽快跟FLIN漆那边沟通,让他们准备好物料。跟电商部门的新媒体专员进行联合,以‘尽扇尽美’的手绘直播show为主题,做这场FLIN漆现场体验的线上直播宣传;对接原创设计部,邀请拥有深厚绘画和速写功底的李思文老师作这场直播的大咖,把内容做的有料有看头,增加流量的同时还能借助设计师展现高舍傲视全行业的设计实力。”
苏萌萌为难地问道:“李思文,他万一要是——”
陈小院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你怕他不愿意?我认为他会,你可以先去尝试沟通。这种首席设计师不会忌惮工长,当然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给工长找不痛快。可是一旦这个事牵扯到自己的名望,那就另当别论了。咱们找他做直播大咖,会以高舍的名义专门给他做个人的海报,线上线下的各类平台都会宣传他。”
苏萌萌刚才的为难现在变成了郁闷,她沉着脸以一种“你咋啥世面都没见过”并带有一丁点不屑的口吻对陈小院说:“就这?李思文才不会稀罕的。”
苏萌萌去年年会跟陈小院一起表演过脱口秀,因为两人私下排练过一段时间节目,并且有过同台经历,所以苏萌萌和陈小院也就有过那么一段“工作或非工作,私人或非私人”的交往。她深知陈小院是一个有才能没架子,看似刻板实则很容易相处的人。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陈小院的才能和品性挽救了苏萌萌在高舍的职业生涯。当年苏萌萌刚来高舍工作那阵,因为感情严重受挫,导致工作一直心神不定,整个人都是处在一种与世隔离浑浑沉沉的状态。临近年底,当时的市场部经理冯胜宝和人力商量后一致决定:开年后劝退苏萌萌。
在年底各部门准备年会节目时候,陈小院力劝冯胜宝不要再让市场部像往年那样抱其它部门的“大腿”,而是由市场部独立准备一个好节目。——由此提升这个部门的地位和影响力。当时,两个平面和文涛都不愿意上台,陈小院只好准备了一个脱口秀节目,推荐苏萌萌同台表演。
考虑到苏萌萌年后的“归宿”,冯胜宝最初坚决反对,但是陈小院不断劝说,最后保证这个节目一定会得奖,冯胜宝才最终同意了。没想到人数微弱的市场部初次登台就惊艳全场,幽默风趣的吐槽段子和积极正向的主题在两个人绝妙对话中令全场叫好称赞;坐在前排的吕明远笑到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市场部的脱口秀一举拿下了当年年会节目的一等奖,陈小院和苏萌萌更是一夜之间成了高舍沣安分公司的名人。自此之后,苏萌萌整个人的状态几乎变了天,一个积极自信,主动沟通的小仙女呈现在了大家面前。“劝退事件”也跟着烟消云散了。——当然,这是后来冯胜宝告诉她的。
也正因如此,苏萌萌感念陈小院的好,在这种感念上还有一种无法说清道明的感觉,也许再那样发展下去,那种感觉会更加强烈,也更加明确。但现实生活总是那么刻板又波折,年后骤增的工作量让市场部的每个人感到心脏崩裂,永无止境的推广、数据、方案、调研、活动、会议、预算、考核等等,这些机械而枯燥的劳作会将人内心那些“偏离主题”的念想慢慢吞噬干净;与此同时,陈小院和冯胜宝逐渐的不合让市场部风雨飘摇,直到最后演变成有我没他的决裂。
虽然那场年会的经历连同与它有关的隐涩故事已经被逐渐淡忘,但陈小院的才能和品性却已深刻在苏萌萌的心中,并产生了长远影响。这种影响就体现在了如今她和陈小院令旁人费解的沟通方式上:对于陈小院说的话,苏萌萌多半会像一个虔诚的徒弟那样用心去听,认真思考,认真执行并反馈;但有时候对于陈小院的话,也会像一个调皮的小师妹那样“童年无忌”般地反驳甚至嘲笑。——她感觉这样挺好,能够充实的获得提升,又能简简单单无须背负什么东西。
此刻,陈小院听完苏萌萌说的话,能够很直观地理解她的意思。陈小院有时被逼急了也会像此前“竞品调研事件”那样一口“砍死你”的跟她说教;更多时候会耐着性子深入浅出地讲明道理,好让她领会理解。
“我知道李思文根本看不上这样的包装宣传。”陈小院微笑道。
“那还找他干啥?”苏萌萌歪了歪脑袋继续追问。
“但是你没注意我刚用了‘牵扯’这个词。这种包装宣传对李思文的确意义不大,但如果哪一天我们高舍的对外包装宣传换成了别的设计师,这就让他不爽了。圈子里的人知道后会问‘是不是老李不行了?高舍的首席要换人了?’——这简直就跟骂他一样。所以,即便李思文心里不乐意,也会答应并好好配合。——要是咱们的李老师真的那么淡泊名利,那只好换别的设计师上喽。”陈小院说完,一脸无所谓地摊开双手。
“哈呀!陈哥,真有你的,果然是职场老司机啊!”苏萌萌敬佩之情中透着一股浓烈的“我不如你”的酸讽。
“什么老司机。萌萌,如果今天我已经离开部门了,上午的会议和方案你该怎么办?”陈小院话锋一转,问的苏萌萌心里一阵刺痛。
“我——”苏萌萌一时词穷,转着晶莹透亮的眼珠答不上来。
陈小院深知苏萌萌秉性善良,她不愿意去推卸责任,可这样下去肯定不行,陈小院索性把话讲明了:“我对高舍虽然谈不上什么忠心赤胆,但是感情和责任扪心自问是有的,所以不希望离职之后让这个部门走下坡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偷奸耍滑的人,否则不会推荐你做主管,但你手下这帮兄弟跟你也一个样吗?”
“这个我是有责任的。”苏萌萌自责道。
“你当然有责任,而且是很严重的失职。从上次的竞品调研到这次的方案,我知道你最近的工作很繁重,不可能面面俱到亲力亲为。但你明明知道那样的东西交上来会被领导批评打回,明明前两次FLIN漆的推售效果烂到了家,文涛说想不出别的办法,你就由着他的心性一起糊弄。那么策划的岗位定位是什么?——难道是一个图省事而生搬硬套的码字员?最起码想办法换种形式,让吕总知道市场部的人在动脑子思考着。现在倒好,你一个人硬扛。这不是心眼好,是一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软弱。一个主管的主导力和决断力完全没体现出来。”
陈小院的语气不快不慢,像一个给妹妹辅导功课的哥哥;可用词从未如此狠辣过,像一个斥责下属作战不利的军官。
苏萌萌听得心惊肉跳,她起初是接受不了陈小院如此丝毫不留情面的斥责,但随后又感受到一种隐隐的出于关护和期望的焦急。——是因为陈小院的话让苏萌萌基于现实状况意识到了自身问题的严重性。
“是——”苏萌萌千言万语卡在喉咙,想倾诉委屈,想自我否定,甚至想撂挑子,却还是把它们都咽了下去,只是失落而又感叹地对陈小院的话表示赞同。
“萌萌——”陈小院实在不愿意再过多地打击眼前这个姑娘,想去安抚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同样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嗯。”苏萌萌弱弱地应了一声。
陈小院思索片刻说:“你刚来公司的那会状态不佳,我却很认可你,直到今天也是。没想过原因吗?”
“你上次不是说了嘛——两害取其轻。”说完这话,苏萌萌苦笑了几声。
陈小院也笑了,接着言归正传:“去年,你刚来那会,公司举办秋季产品活动,我安排你和汪雨在礼品区负责登记客户领奖信息。那天现场热闹又混乱,上百个抽奖金蛋,客户一边砸我们一边补,五百块钱以上的大额奖券在冯经理手上,剩下的奖券在我手上。中午过后,我和冯经理有些凌乱,一时不知道舞台上的金蛋里还塞着多少大额奖券,手上的奖券该怎么分配。结果你自己主动做了一张表,按照奖品名称和采购数量分类好,又分别记录了客户登记领取的数量,把它交到我们手中。这样我和冯经理对照各自手中的奖券和你的表,就很清楚知道了舞台上金蛋大奖的中奖率,很好的把控着当天的抽奖节奏。——这件事至今都令我印象深刻。”
苏萌萌听到赞赏,心里的阴郁稍稍消散。
“其实那也没啥。我当时就想到了那点,所以顺手做了个表。”
“你觉得没啥或者说是理所应当,那是因为你自身具备这种着眼全局以及主动做事的意识。但是其他人呢?以后还会有新人过来,你打算继续这样管理下去吗?一个人扛,扛得住吗?于人于己都是无益。以前我做主管不太说文涛,那是因为有他没他我都能把事情办好,而且想给他一些改变的时间。当然,那样是不对的,我不回避自己的过错。但是你不同,要做好主管,需要兄弟们真心实意的支持。”
“陈哥,我明白了,我下来慢慢改正。”苏萌萌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要慢慢,有些事情由不得你慢慢来。你一旦有了这个潜意识,就会不自觉地深陷于自身的软弱之中。记住!别人不会对你的软弱买账,只会更加得寸进尺的消费它。”
陈小院和苏萌萌的谈话在短暂的午饭时段结束了。他今天敲打了苏萌萌一棍,然而也晓得人改变起来是痛苦的,苏萌萌的“软弱症”势必还会发作。
高舍的活动方案会连同考核与奖惩一并下发,这套考核与奖惩会落实到每个业绩部门及每个人身上。设计部的客户经理负责接待拓展部和电商两大客源部分派给他们的客户,他们是连接客户与设计师的重要纽带,自然也是考核的重要对象。高舍设计部的客户经理要想在活动当天完成客户邀约到场数和协议签订两大考核指标,就必须在活动前一到两周——也就是活动方案下发推广到活动举办前这段时间,积累一定数量的精准意向客户,否则在活动当天就彻底傻眼了。要完成精准意向客户的积累,除了自身要能力和勤奋兼备,还要看两大客源部门给你分派的客户数量及质量,否则你也只能干瞪眼。
这天,高新设计部的客户经理辛美茹红着眼圈跑到了市场部。
“小院哥,你们每天只顾给吕总报告客户经理的接待数据,可是怎么也不看看拓展部有没有给我分派客户?我的邀约数据低,是因为那都是之前的老客户被多次回访后到店的。”
“客源部门的分配数据我们也是给吕总看的呀。”苏萌萌以为对方不知道,解释给她。
辛美茹就等着这句话,立刻一脸委屈地埋怨道:“那吕总为什么说他没看到拓展部的派单数据,还说了我们经理一通,我们经理反过来又骂我死脑子。搞得我还以为你们也不知道拓展部没给我分派客户。”说完她又恨恨地哼了一声,那架势摆明了是在反问市场部:既然你们负责数据统计和盯控,那就应当